当 最 亲 的 人 渐 行 渐 远
总算又见到我84岁的老母亲和我姐姐了。
2006年元旦，从杭州回到老家舟山，探望阔别好几个月的母亲，一进哥哥家的门，看见母亲藏在帽子里而显得小小的脸，看见她因为视力差而稍稍眯缝着眼辨认我的样子——她有一只眼睛早年在杭州动白内脏手术, 糖尿病一直要常常生痛，留下后遗症，我忽然感到鼻子酸酸的，
晚上给她洗脚，看见脚指甲剪得干干净净，整整齐齐，告诉说姐每天都给她洗脚的，我知道母亲被照顾得很周到，心里觉得特别安心。前些日子，看到一报道，浙大的一位教授因为90多岁的老母亲要想叶落归根，回自己的老屋生活，70多岁的教授（照片上看起来很健康），毅然辞别妻儿伺奉老母，忽然想起古代“辞官”，李密辞官晋武帝，因为“臣无祖母，无以至今日；祖母无臣，无以终余年。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，报刘之日短。最后晋武帝被打动，准其终养祖母。（陈情表）
总觉得自己为了生计，而没能照顾老母。一年才看到一次。母亲在杭州早年一年中住个半年，但我一上班，就寂寞，又听不懂杭州话，眼神好的时候，就看电视，几十集的杨贵妃的电视晚上看，白天重放，再直盯盯地看一遍，赵微演小燕子的《》也是几十集，也是晚上看好，白天看，隔了一年重放，照样是像没看过似的每天看2遍，还口口声声说以前没看过。一直看到眼睛越来越不好使。我们知道不好也没办法，因为她太寂寞，可以吃好穿好，但没伴。后来在我家半夜突然患中风，手脚都不灵便，走路都不稳，吃面条用手抓（因为神经原因，手中的筷子对不牢东西），说话更成问题，听不懂说什么。总算抢救及时，没拉下太大的后遗症，只是说话不太利索。医生说，我母亲算是康复得很快很好的，记得住院期间，姐姐从舟山赶来杭州，照顾母亲，为了让我不影响上班，白天黑夜地值班。为了让母亲能恢复准确发音，从一二三数数、1+1等于多少开始教82岁的母亲起，所以母亲一个月不到，很快就出院了，真的让很多人羡慕，因为很多病友住了一个多月还与来时差不多。
姐姐在看佛经，说，人去世时，亲属不能哭，否则回让他痛苦挣扎，升不上天。因此她可能在母亲临终前不告诉我。顿时急了，但我又担心母亲本来可以安详地离去，认为是上天堂了，我一打扰，把她的心拂乱了，她更担心自己上不了天堂，反而惴惴不安，不得安宁，而我姐姐原本以为自己为母亲安排得很好，被我一搅，前功尽弃，岂不灰心又伤心。我岂不是罪人。
一想到这里，我不能控制自己，我怎么能不哭，母亲，一生最亲的人总有一天将会永远离我远去，永远看不见了，在世界上彻底消失了，如果一直在母亲身边还好，现远在外地，没能尽孝，很少见到母亲，现在一想起来还是就愁。
但让我发愁、伤心的事除了母亲，还有我最亲的姐姐。
姐姐大我5岁，因为家计，很早就参加工作，很多人包括我爱人都说我姐如果书读多一点。一定比我出息。因为她很有魄力、人缘，是我们家族的领袖。“德高望重”。我小时候，什么事都由她定。她凡事从不为自己考虑，趴心趴肝地为家人, 为朋友、亲属。从她工作的地方回家，就给我洗头、洗衣。现在她也吃斋念佛，追求平等心——天下男女的都是兄弟姐妹，天下老她自己也会觉得上了境界，很豁达。但是我在姐姐的心目中呢，我原来的姐姐就不见了呀。我知道自己很狭隘。我知道自己很低层，但是有一天我去老大远跑去看姐姐，她心里波澜不惊， 就急着念佛，我怎么受得了？信徒中多了一个大公无私的姐妹，可我少了一个可以说悄悄话，可以家长里短的贴心的姐姐。她说不想轮回，不想再投生，一切皆空，彻底脱离苦海。她的孩子托付给我了，所以她很放心，我想，真到了这一天，我只能默默承受，只要她高兴，心安、与这些人在一起，对未来没有恐惧就行。但我还是告诉她克隆的事，告诉，希望不要担心轮回，没有轮回。
什么叫生离死别，我觉得不是死亡，而是最亲的亲人不能斯守在一起，或者虽然在一起，但没有那种特别亲近的感觉，而是因为信仰从内心深处与你斩断情丝。感觉疏离，而你却无能为力，或者不能有所努力。就像现在这样知道母亲来日不多自己不能陪伴在她身边，，看者姐姐越来越沉迷佛教而不能佛乱她的清静。一点点地接受她因平等心而起的疏离。。。。。我在回杭的汽车旁对姐说，姐，你如果自己喜欢可以吃斋念佛，过一种清净的生活，我不反对，但不要相信轮回，因为没有轮回。我说，我很担心你以后看到我就像看到别人一样，说着说，就开始哽咽，泪水也夺眶而出。。。。。 坐在车上，姐在边上站着，忍不住要落泪，站了一会，先走了，因为不想看见我哭。
在车上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——当最亲的人渐行渐远。。。。
真正的生离死别不是阴阳两隔，而是在同一个世上，是亲人，却行同陌路，没有了过去的点点亲情，也没有未来的盈盈笑语。还有最远的距离是你站在我面前，却不知道或者不想知道我爱你。 |
发表于 2009-7-19 01:26
| 
